追著夢跑

人們在吃飽喝足穿暖的小水泥屋內，從鐵窗縫間往外張望，只能看到20公分外隔壁大樓的另外一扇鐵窗；工作閒暇時刻，跨出大門深呼吸一口氣，被濃嗆且終年飄散不去的煙塵瀰漫噎住喉嚨；走到附近小溪邊，站在高聳的水泥護提上，潺潺流水依舊，只是流水有點改變，有時候是綠色、是黃色、紅色、藍色、褐色、灰色...。
幼年時期舉目稻田的記憶偶而會在眼底閃過，呼吸時涼涼輕輕的氣息似乎帶著一股清甜，或許離家100公尺外沒有全日不眠不休的商店站崗，但那個時候，誰需要全年無休。

人們在高聳的冷氣辦公室裡想著，我家附近有個清澈小水池的樂園哪去了？

現在也還是想著。
於是，有些人鏟掉了別人家附近雜草叢生的原野地，引來一道小泉，注進剛剛挖好的洞穴中，依照自己記憶的樣子，移來了大樹、鋪了草地，放了幾株嬌嫩的小花叢在水邊點綴。水邊有個飄香的冷氣咖啡屋，夜晚燈光明亮映照在池塘上；不遠處有棟華麗的玻璃屋，在裡面運動、泡湯、吃飯、談天，多好的人生，比夢裡還美。

失去了草叢原野地的人，在通勤捷運上，想著兒時手裡拉著風箏揚起，仰頭看著天空，天空湛藍的一片無涯...

夢裡也想著。
他走著走著，遇上了一條小溪擋住了去路。惦念著，也許...也許這裡的泥土地再堅實點，這裡會再度揚起五彩風箏，他砍去附近茂密的林葉，從小坡上挖來泥土石塊，結結實實填了進去，雙腳踏在上面也覺得安心。在這裡種上整片的草地，挖了18個小小洞穴，一直綿延到地平線的那頭，帶著家人孩子來到夢裡。妻子在遮陽小車上歡愉的向他招手，孩子盯著地上亂竄的遙控越野車激動吼叫。這才是人生啊～

小溪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？他站在帷幕玻璃內，看著來往繁忙的人群。

我的小溪、游魚、從岩塊上快意翻落至溪水中的暢快哪去了？
週休二日的假期，循記憶往上游追去，啊！那記憶中的小溪還在！只是變了模樣，清澈的溪水有些混濁，大小的石塊填滿河道，那麼，在旁邊重建樂園吧！
招來怪手把陡坡移平，在地上埋進巨大的引水管道，用水泥圍起深深的大池，搭起高聳的塑膠滑水道，用巨石疊起疏落有致的起伏，放進幾個超大型的游泳圈，水花從激流中漸濕衣襟。好多好多孩子，從水道上俯衝而下，興奮又驚嚇的尖叫著，一次又一次...這個夏天，陽光閃耀。

下午，天空那頭出現一片厚重的烏雲。雨，嘩啦啦一股腦直落到地面上。
被移走了石塊泥沙的河道，旁邊有些泥土鬆動。
小坡被挖去一角，上面土堆順著雨水一點一點平緩了些。
雨水從泥地上流過，進了溪裡，全都進了溪裡，絲毫不留戀的快速流過，帶著泥巴、石頭直湧進一個小泉裡，小泉清澈的水，剎時混濁起來。
雨一直沒有停，漫過小泉，經過一片如蔭的草地，填滿地上18個小水窪。
雨下得更大，溪水從河道裡溢淹出來，泥巴、土石在水道中滾動著前進，沖進一個大湖，很大的人造湖裡。
滑水道上的孩子迷惑著，天下雨了，滑水道上卻沒有水。